在日本写代码的日子(十四)

于是我们就到了圣地亚哥,考察了圣地亚哥大学的校园。那里有比较充分的WI-FI覆盖。

我们着重调查了年轻大学生的使用习惯,他们日常主要使用的应用等。当时我们就决定下面这些应用是必须的:

  1. 网页浏览器
  2. 邮件
  3. 即时消息
  4. VoIP(Voice over IP)
  5. RSS订阅(含Podcast)
  6. 媒体播放器

同时,美国的同事不停地和我们强调Full Keyboard的重要性。因为在日本,年轻人已经可以使用10 Key(就是手机上的拨号盘)飞快地输入日文,甚至一些人可以盲打(在教室眼睛看着老师,一只手拿着手机在背后打字聊天)。但是美国同事强调在美国,人们还是喜欢全键盘。确实,当时的黑莓,也都是全键盘。

然而,小型设备的一个难点在于其体积。如果使用全键盘,那么势必会占用很大的面积。这样的话,要么设备没法做得很小,要么屏幕就没法做大。屏幕不够大,那么就无法实现复杂的应用。特别是网页浏览器,那个时候的电脑显示器标准分辨率为800 x 600像素,纵向方向还可以通过滚动来弥补,横向方向的滚动则不符合阅读习惯使用起来非常的蛋疼。所以,如果要支持网页浏览器,那么屏幕的横向分辨率就不能小于800像素。

但是那个时候没有厂商生产这样的屏幕,所以mylo 1使用的是一块2.4英寸的屏幕(320 x 240)。浏览器则是采用的Opera for Embeded。这种嵌入式浏览器会按照屏幕分辨率对网页进行重排版,来避免横滚的必要。但是,实际上对于稍微复杂的页面,效果并不好。

第一代mylo

至于键盘,机械团队通过滑盖式的设计,将其隐藏在屏幕的下方,从而避免键盘与屏幕争夺面积。当然,这种设计使得设备变厚,其实也是相当致命的。

在通讯软件方面,由于没有移动网支持,我们加入了Skype/Yahoo Messenger/Google Talk (要求规格书由我编写。然后我找了一家印度名为Ecrio的中间件供应商,然后因为第二代设计开始了,后面的事情转给了一名和我同期的日本人负责)

在开发第一代mylo的过程当中,我们的硬件团队找到了一块3.5英寸800 x 600的屏幕,像素密度达到300dpi之上,超过了一般印刷物的水平,也就是后来苹果所谓的“视网膜”屏幕。

因为有了这样的屏幕,我们决定加入更多的应用。这就是第二代mylo。

在通讯软件方面,我们增加了AIM。

在流媒体方面,增加了RSS Reader/Podcast (由我负责,但是没做完我离职了)

浏览器从Opera替换为NetFront(在这里我知道了ACCESS这家公司,不久后我便离开索尼去了那里)

第二代mylo

第二代mylo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是,它的屏幕是可触摸的。而且在屏幕的两侧,还各自有3个触摸的按钮。也就是说,触摸膜的面积要比屏幕稍大。

但是可惜的是,这个触摸膜是采用的clie(或者说PDA)常用的电阻式触摸膜。这种触摸膜灵敏度较低且不支持多点触摸,也就是不支持手势输入。PDA一般是带一只专用的触控笔的,所以使用这种膜可以避免写字的时候出现过多的笔画间的拉丝或者乱掉的情况。但是对于UI的操作,特别是用手指操作的时候,其实这种膜手感特别硬而且反应迟钝。这直接影响了使用体验。

另外一个问题是,从上面的UI界面也可以看出,采用了cross media bar。这是因为我们回到了VAIO,所以要采用VAIO当时的设计基准。但是实际上,对于触摸屏,这个设计显然是不充分的,没有有效利用屏幕的宽度。

所以在这个产品上,我们可以看到过渡时期的很多犹豫,很多不舍。有了触摸屏,却还配了一个全键盘。有了触摸屏,却还设计了翻页键,而不是用手势。甚至,屏幕左侧居然还有一个非智能手机时代过来的5-way小摇杆。

无论是第一代还是第二代,最终都因为销量惨淡而草草收场。产品企划虽然找准了方向,自身在移动网络方面积累的不足,产品设计方面的诸多拖泥带水,以及索尼自身的组织结构等问题是失败的主因。但是这个团队在制作这两款产品的过程当中,完成了从硬件设计、操作系统定制、中间件定制、应用程序开发、互联网服务对接这样一个完整的垂直统合,这在索尼电子当中是没有前例的。所以,这个团队在我离开之后被SCE吸收,担当了PSP Go的开发。而这个团队的部长,后来也成为了SCE的开发部的部长,直到现在。

2007年7月份,因为感到大企业内部的各种内耗和束缚对于创意的扼杀和机会的浪费,在课长的推荐以及猎头的撮合下,我离开了心爱的索尼,进入了一家只有400多人的,在日本属于比较罕见的纯软件(中间件)公司,ACCESS Co. Ltd. (中文名爱可信),希望体验一下行动力更强的公司。

但是现在倒过来看,当时不走也许就能更早进入心心念念的SCE了。。。

在日本写代码的日子(十三)

clie团队的人很大程度上补全了我们团队只有软件的窘境。

虽然VAIO不怎么待见我们,但是我们现在也不怎么需要他们了。我们和来自clie团队的人交代了我们最初的产品愿景,clie团队表示这十分接近他们正在开发的次世代的clie,只是我们更加注重娱乐,而PDA注重事务管理。这只是应用上的问题,调整一下就可以了。

一拍即合。clie的人也很高兴,他们因为公司关门而流产的项目,可以借尸还魂了。

很快,我们完成了人员的重组,成立了我们自己的硬件团队,机械设计团队,和软件团队。浩浩荡荡,有300多人。

我们把我们的新玩具命名为mylo,my life online的意思。

根据clie团队提供的信息,我们把目标市场锁定在了美国,因为那里已经有黑莓杀出来的全新市场。

产品的愿景被定义为:“anytime,anywhere,do anything”,即“随时,随处,做任何事情”

这个就是今天的智能手机所正在提供的。

但是有个很基本的问题,那就是怎么上网的问题。那个时候,公众无线网络(wifi)还基本没有,要随时随地上网,只能依靠移动通信网。但是,关于移动通信网,索尼的积累几乎是零。(虽然有索爱)

于是高层就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去找索爱试试运气,还有一路尝试自己摸索。

我和另外3个日本人,被选拔进了这个自己摸索的团队。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在日本人看来觉得我英文好;另一个是因为我懂网络协议。

说干就干,我们小组几个就进行了简单的分工。有看通信模块命令的,有看电波制式的,而我则是负责研究如何在移动网上建立TCP/IP通信的。

今天的智能手机因为硬件的高速发展,以及移动网的升级换代,以及Android系统等的封装,大家开发应用的时候可能已经很接近PC的思路,客户端想什么时候和服务端通信就通信,并不会考虑很多移动网的特性。

而那个时候,电池的容量很小,各种硬件设备的功耗控制功能也不强,移动网本身也没考虑长时间连续数据通信的问题。当设备从一个基站到另一个基站的时候,IP地址可能会发生变化,数据包可能会丢失,等等各种问题。

就在我们翻阅一沓一沓的英文资料的时候,我们另外一个团队到了索爱,空手而归。不仅如此,似乎还打草惊蛇,不知道从哪里到哪里吹来了一阵风,要求我们停止3G网络方面的工作。

于是乎,企划只得将方案修改为,在户外配合pocket wifi使用。

因为停止了3G,所以wifi覆盖率就变得尤其重要,因为它直接限制了这个产品的使用价值。clie团队与位于美国圣地亚哥的一个索尼无线研究团队有联系,他们建议我们到圣地亚哥的大学里面去看一看,因为大家觉得只有大学生才会买这么前卫的设备。

在日本写代码的日子(十二)

富士山的风雨很大,但很快过去了。VAIO的风雨也许才刚刚开始。

部门长提出了“占领用户的口袋才能够制霸世界”的口号,准备发力小型个人手持设备。

几乎也是在同时,SCE宣布了PSP,一款据说能够将PS2的性能放进用户口袋的跨时代掌上游戏机。

而VAIO迄今为止也推出了U1、U3、U101、TypeU等UMPC(Ultra Mobile PC)。在博得惊叹和眼球到同时,销量一直不怎么好。

所以,我们到底应该搞什么样的产品呢?

在无数个会议之后,企划在白板上画了几个圈。左边是UMPC,右边是移动电话,上面是PSP,中间是个问号。

“我们需要搞一款设备。这款设备能够提供PC所能提供的所有娱乐,但是并不需要用来跑Office,也不能是游戏机。它应该随时随地的提供交流和感动,但是并不是电话。”

这就是企划给出的定义。

在今天回过头去看,就很容易看出这个定义方向是没错,但是排除了两个最重要的应用:电话和游戏机。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这个项目就已经注定失败。

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日本大企业内的领地制度。游戏机是SCE的地盘,而手机——那是2001年成立的索爱的地盘。所谓的创新,只能是填补空白,但不容许践踏别人的领地。

为什么不跨部门合作?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是SCE那时还是久多良木的天下,这个人比较专政,当年也惨遭任天堂和索尼电子双重抛弃,最终是得到索尼音乐的橄榄枝才成立的SCE。而且那个时候SCE忙于PSP和PS3,哪有别的精力。

而索爱,这是一家索尼出嫁出去的企业。核心技术和决策权握在爱立信的手上。毕竟那时的爱立信,不是今天的爱立信。

于是乎软件部分的人被分为系统组和应用组,分别进行初步设计和项目规模估算。当然,另外还存在一个庞大的硬件组。

也许是最终估算出的项目规模太大,也许是因为SCE在PS3(CELL)的事情上被IBM坑得太惨,更可能是来自VAIO台式机部队的人的反扑(因为我们的部门长认为台式机不需要了,甚至偏离了wintel路线准备投靠ARM),我们的团队(软件团队)连同我们的项目,以及部门长本人,被从VAIO当中驱逐了出去。之后,VAIO进行了大规模的重组,基本停止了UMPC项目,以A4笔记本和一体机为主要产品线,组建KeyDevice部门,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拜Wintel为山头,结合windows版本发布的速度每年推出新型号。春天一次,秋天一次,无非是换个新CPU装个新系统,外观设计稍微变一下。

而我们这边,部门长最先找到了WALKMAN部队。WALKMAN曾经是索尼的制胜法宝,然而此时的WALKMAN已经老态尽显,苟延残喘。

部门长的逻辑很简单,WALKMAN是最早制霸用户口袋的,而且因此取得了成功。我们的部门长试图说服WALKMAN走上互联网时代,但是没有成功。似乎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个时候的WALKMAN已经没有什么钱了,而且WALKMAN历史上就没有啥软件部队,也没觉得需要一个。第二个是音乐版权问题,日本变态的版权法以及索尼既有的音乐授权模式使得WALKMAN领导深信音乐是不可能可以放在网络上卖的。

后来看乔布斯的自传(当然,不是他自己写的),貌似在我们之前,他也是在这里碰到了同样到钉子。

不过这个过程没那么快。我们其实是在WALKMAN呆了一小段日子的。部门长从美国请来了QuickTime最早的团队,给了据说一大笔钱(据说每人每年1亿日元),给他们3年时间开发一个叫做FSK(Fast Software Kit?)的东西。这个东西,其实今天说起来,就和Electron差不多。就是把底层功能,特别是流媒体功能都用C++封装好,然后上面用脚本引擎+XML的方式暴露出来,从而应用开发就像写网页一样,通过XML写UI通过Script写逻辑。

部门长说,将来设备上的应用需求必然是十倍百倍的,所以开发速度和效率也必然需要十倍百倍增长。现在看来他又说对了,只是说早了,也说错了地方。

那个时候的嵌入式硬件平台性能是很弱的。因为销量不好,反过来芯片厂家在这一块投入的研发资金也少,发展极为缓慢。所以,在那个时候谈用脚本开发手持设备是不现实的。

而QuickTime那几个人,是在PC上开发的FSK,并且在PC上演示的。

我就是最早获得FSK并在上面尝试开发应用的人之一。那个时候我写的是RSS阅读器。就是可以订阅RSS新闻或者媒体,后来苹果叫Podcast的那个。

应用写完了,但是证明慢得令人发指,是不会有人买这种东西的。

这可能就是WALKMAN部队抛弃我们的原因。

于是乎,部门长带着我们又去找新的东家。这次,cybershot部门收留了我们。

cybershot部队是索尼开发卡片机的那个部队。他们从半导体部门拿到了一款当时很先进的成像芯片,准备开发一款旗舰产品。既然是旗舰,那么就不怕贵,所以可以上好一点的板子。

我们的部门长和他们说,那让我们来帮你们开发照片的编辑工具吧。用户拍完了照片,可以直接在相机上P照片,然后可以直接发网上共享。

cybershot部门觉得这个提案不错,就收留了我们。

比起walkman,cybershot因为一直是有一块触摸屏,有UI,所以他们一直有一支自己的软件部队。这支部队因为是典型的嵌入式部队,所以对资源分配代码规范等非常啰嗦,当然也很有经验。在他们的指导下,我们首先对FSK进行了大幅的优化,也削减了很多他们并不需要的功能。所以,这个开发还算比较顺畅的。

然而,就在项目进入后半段的时候,cybershot部门决定导入一款更好的成像芯片和一个更贵的镜头。从而,整个机型的预估售价翻倍,市场部认为根本卖不出去,要求砍价,cybershot左思右想决定砍软件,也就是我们。

于是乎,我们又被赶了出来。

但是很快,事情又出现了一点变化。我买的那个clie,设计它的索尼的PDA部门,决定关门了。原因是最大的市场——美国,已经出现了类似黑莓这样的设备。那么这些人怎么安置呢?

同是天涯沦落人,可能在某个地方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故事之后,我们在一起了,并且回到了VAIO。

但是这个回到VAIO只是名义上的。VAIO并没有将我们当做自己人,而是将我们摆在了一边,让我们自生自灭。

这个时候,日历已经翻到了2005年。

在日本写代码的日子(十一)

来日本大半年了,大家商量着出去玩玩。有人提议说不如去爬富士山看日出,大家都觉得不错。

2004年7月17日,我们一行近20个人来到了富士山脚下,大家首先兴致勃勃地逛了逛山脚下的商店。山下的气温大约20度的样子。

为了能够看到第二天的日出,我们决定晚上7点钟左右开始从三合目开始爬山。登山的人很多,犹如一条长蛇从山脚曲曲折折往山顶方向蔓延着。

开始还比较顺利。虽然没有如国内那样用花岗岩砌好的登山道,但是坡度还是比较平缓,且天还没有黑。

然而慢慢地,路边的植被越来越少,只剩下黑色裸露的岩石。天也越来越黑。

继续往上,脚底下的岩石越来越松软,逐渐变成煤灰一样的感觉。这种灰很快跑到了鞋子袜子里,磨得脚掌很疼。路越来越陡,宽度也越来越窄。路两边没有任何扶手或者护栏,只有一条绳索。天已经完全黑了,看不到前进的方向。虽然有准备手电筒,但是在那荒芜的环境下,手电筒只能照亮前面人的屁股。

更为糟糕的是,开始起风了,而且很快,狂风大作,连站立都变得困难。为了不被风吹入深谷,每当风起来的时候,大家只能蹲下甚至卧倒趴在路上。等到风势小了,才爬起来继续前进。即便这样,狂风依然卷起地面的砾石,如子弹般打在我的脸上。不一会儿,嘴里便觉得都是沙土。眼睛也睁不太开了。

我们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坚持着向上爬。快到八合目的时候,开始下雨了。气温也骤降到不到10度。然而我连外套都没带。只穿了一件厚衬衫。

同行的夫妇看我冻得不行了,给了我他们在山下购买的雨披,我将其紧紧地裹在身上。然而,狂风很快就将它吹得满天飞舞,雨水浸透了衣裳。

有几个女孩子以及一部分男生不愿意继续往上爬了。他们找了一个山上小屋进行小憩。每个人几千日元,但是只能在榻榻米上得到一块连躺都无法躺下的空间,而且空气当中弥漫着脚臭味。但是他们太累了,顾不得这些,进去坐了一会儿,打起了牌。

我不会打牌。我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于是我和其它几个想要继续的人,与他们告别之后,继续往上。从八合目往上基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用脚走的路了,基本要手脚并用的爬,甚至要靠前面的人拉,后面的人推。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全凭周边的人的手电筒余光,用头顶着前面人的屁股前进。

在这个过程当中,其实后悔了很多次。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不可能下山了。但是,显然已经没有退路可走,所以只能一心向上。

风吹着身上的湿衣服,很冷很冷。

渐渐的,天开始明了,虽然太阳还没有露出地平线。风也小了很多,身上的衣服早被吹干。不,与其说是吹干,不如说结冰了。

看了看周围的兄弟们,头发胡子上已经结霜了。

然而,再往队伍前面看去,很多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10岁以下的小孩。他们就这么安静地跟着队伍向前爬着。顿时觉得,一定是信仰在支撑着他们。

最终,我们基本上是和太阳一起,登上了山顶。山顶有一家拉面馆,老实说又贵又难吃,但是那天为了暖一下早已冻得没有知觉的身体,排了很长的队。当时已经准备好下山后大病一场,然后其实最后什么都没发生。

年轻的确是资本。

去了一次的感受就是,富士山果然还是远观才有意思。

在日本写代码的日子(十)

新品发布会顺利结束了,也就是商品发售日基本确定了。在庆幸顺利完成展示任务的同时,全组人倍感压力,因为还有很多开发工作没有完成。

学生,或者说刚刚走上社会的年轻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特质。但这也同样是最大的问题。

我所负责的UI在面向正式的产品化过程当中走得并不顺利。那个时候IE的版本还是5.5或者6.0,也就是后来以bug数量众多著称于世的那几个版本。DHTML技术(动态网页技术)也是处于非常早期,DOM(文档对象模型,允许通过javascript改变页面内容)刚刚被支持。所以当我真正实现了节目单的动态更新的时候,不出1小时IE的内存占用就从十几M飙到100多M。那个时候的电脑内存是128M/256M的时代,内存占用超过100M的应用简直闻所未闻。

由于我写的UI是作为软件部所写的DoVAIO软件的一个界面存在的,所以导致整个DoVAIO应用越来越慢,最后被操作系统杀掉。前面我心里所嘲笑的软件部,现在是完完全全被我坑了。

当然严格来说这是微软的bug。但是轻易地使用未经验证的技术,而且就这样发表于世,这就是涉世未深的体现。

然而这时,并没有人来指责我。我的组长,软件部的各位都来和我一起讨论对策。软件部的人甚至提出每一段时间重启我的那个UI的“笨”办法,来绕过这个问题。并不是大家心里没有想法,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时候扯皮百害无一益。这时,我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日本人的团队精神。

组长为我打通了微软的技术支持通道,这也是迄今为止我唯一一次用到微软的人工支持。对方的对应非常公式化,无懈可击也毫无帮助。说了很多总结起来就是修不了。

最后虽然做了很多改进,但是因为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项目组决定从DoVAIO当中移除这个UI,而把它作为一个单独安装的AddOn(插件)提供在装机光盘里。这主要是项目管理方面的考虑,避免我这里的进度影响到DoVAIO的品质保证与Release判定。

最后在我们的旗舰临近发售的时候,微软发布了相关的修复补丁。所以好在最后的市场上,并没有收到太多投诉。

当然,这台机器其实最后在全日本好像也一共就卖出去1000多台。销量很少。原因一个是价格贵,本体好像要60万日元(按当时汇率将近5万RMB),如果连同一个专用的显示器和一个卫星电视接收器的话,要100万日元(8万RMB)。另外一个原因是,由于其内部包括两个独立的录像系统,一个将一路同轴电缆分为8路的信号分配器,以及一块硕大的HiFi级别的高保真声卡(因为按照索尼音频工程师的标准,认为那个时候的电脑声卡简直发出的是噪声),内部线路连接十分复杂,导致工厂一条生产线一天只能组装两台而已。

这个机器的第一位客户好像是当时日本Intel的社长,估计纯粹是因为这是第一款也许也是唯一一款用了他们4G单核CPU的机器。NHK据说也采购了几台,说可以用在电视台里面应对播放事故。后面喝酒的时候又听说不少被日本AV业界买去,从而可以同时从7个机位拍摄并实时进行数字化记录,想想也是挺刺激的。。。

因为销量惨淡,项目组很快解散了。部长好像也因为各种原因辞职走了。部门长前瞻性地认为台式机没有未来,未来是手持设备的天下(后来历史证明他很正确),将我们这些人重新编成一个全新的团队,去搞一些介于电脑和当时的移动电话“之间”的产品。

这样的产品是啥,长什么样,有啥功能,甚至是是否真的需要,其实没人知道。只是大家觉得很酷,想给自己做个高级玩具。。。

在日本写代码的日子(九)

其实我们在宿舍只住了大约半年的时间。

在到达日本后一个月,海运的行李到了。我的24个包裹堆满了整个饭厅。很幸运,和我一起住的另外两个都是北京院校的,所以基本没有什么其它行李。

由于此时已经知道将要搬出宿舍,我没有将家具拆出来,只是拆开了一些日用品,锅碗瓢盆什么的。晚上烧了顿晚饭,算是安抚同宿舍的两位。

同住的北京爷们会揉面,会煎蛋;另外一个福建的好像啥都不会。我们三个都姓陈。

宿舍其实是那种所谓的轻量铁骨造建筑,就是用角铁搭的架子,然后用螺丝固定的预制件。这种房子比木头房子好,因为不透风。但是比钢筋混凝土房子差,因为墙比较薄。

事实上,同屋的北京爷们有一天给女朋友打电话,手贱,往墙上捶了一拳,就打出来了一个洞。

宿舍怕着火,所以厨房配备的是电磁炉。这种炉子烧不了中国的铁锅,只能烧专用的平底锅。而且火力很小。所以基本不能炒,只能煮和炖。饭很难煮熟,所以我又去买了个电饭煲,1万5千日元。价格不便宜,但是用了十多年。

第二年(04年)3月公司为我们找了中介,中介给了我们几个选项。我们vaio的几个小伙伴商量了一下,最终有5个人决定一起住,选择了挨着千叶县市川站的一栋10层的公寓。楼很新,就是南边紧靠着铁路。打开阳台上的门的话火车的声音很吵,但是关上门就好很多,因为玻璃是双层的。

公司的政策是每月5万日元或者租金的2/3,按两者低的那个算。所以7万5正好用足。我们都住在9楼,3间朝南的,2间朝北的。房租应该是朝北的稍微便宜点儿。我住朝南的,每月好像8万3的样子。上海Lady和一个男生承包了北边两间,另外3个男生南边3间。

(9楼楼道。内走廊,左侧是北边右侧南边。门之间的那个是淋浴器。日本的淋浴器都装得很大,热水像消防龙头一样,非常舒服)

选这里的原因首先就是房子新,钢筋混凝土的。另外价格比较接近7万5。因为是车站附近,周边挺热闹,而且市川站是个大站,有快车直接到品川,单程30分钟的样子。市川是千叶县最靠近东京都的一个门户城市,中间隔着一条江户川。郭沫若落难到日本时也住在这里,他的故居(其实是他朋友的房子,送他的。那个时候房子随便送的呀?)现在还保留着。

(河对岸是东京,这边是千叶。每年夏天这里会有花火(就是焰火)大会,约30万人参加)

房间的格局其实就是类似酒店客房那种,开门进去直筒筒的一间。日本的玄关一般都会高出外面地面一截,进门脱鞋,然后走上去(所以日语招呼客人进来一般说成请上来),转身蹲下去,将下面的鞋子转个方向,鞋尖朝外,方便等会儿离开时穿鞋,也有一说意思是“我会离开的,我不会久待添麻烦的”的意思。

玄关侧面一般做成鞋柜,可能只有腰那么高,也可能会直达屋顶。然后走道旁边是卫生间,往前是厨房,再往前就是房间。

日本的卫生间一般都是干湿分开的,也就是马桶单独一间。这也许与他们喜欢泡澡有关。泡澡的时间比较长,因此会影响到上厕所的。但是无论是哪间都是暗间,没有窗户。在日本,有窗户的卫生间往往会被认为私密性不好,反而不受欢迎。国内主要是怕有味道或者潮湿,关于这一点,卫生间里的排风扇其实基本是常开的。人进去会转快一点,但是人出来其实还是在转的。所以其实反而很干燥,没有任何味道。缺点就是耗电。如果开着马桶圈的电热不关,一个月好像随随便便就是100度电,其实平常人除了睡觉并不怎么在家里。

总面积是30平米,其中房间的部分是15平米左右。这些都是指壁心面积,既不是国内的建筑面积,也不是使用面积,但是接近使用面积。

这也是我们选中这个房间的一个主要原因。在东京(含周边地区),15平米的房间已经是相当大的了。一般都只有10平米左右。而中国人的卧房,一般都在15平米左右。房间是洋式的,也就是铺的塑料地板。我有很多木质家具,所以我需要大些的、洋式的房间。

房子是签的三方合同,乙方是公司,入住人是丙方。事实上,外国人在日本想要单独租赁公寓是不容易的,因为大多数日本人房东不愿意借给外国人。这样的三方合同对甲方来说就放心多了。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当我离开公司的时候,我不得不搬出去。这也是后话。

地铁通勤是可以购买月票的。但是这个月票的价钱其实基本上和每天来回一次,每月22个来回单买的价格相同。所以并不是非常的便宜。只不过如果周末也经常出去,且是往公司的方向,那么可以省下一点儿。公司是直接按照月票价格给车费,并不管实际的情况。所以,我们选择住在地铁车站边,也可以省掉公交车费。

事实上,日本的房屋价格除了根据地块(也就是土地价格)不同之外,还与距离车站的时间紧密相关。一般来说走路5分之内为一档,10分之内为二档,而15分之上就是三档了。无论城市郊区,只要是车站附近配套设施都比较全,有商店有超市、有诊所有理发店。但是15分以上的地方基本除了住宅之外,只有便利店和自贩机了。

当然,东京都(核心的几个区)内的话由于地铁十分发达,基本上任何一个地方20分钟之内总有一个地铁站。所以这些地方不太容易找到非常便宜的房子。要么就是面积超级小,伸手可摸到四壁的那种。大多数职员,特别是有了家庭需要住大一点儿的,都会住到“郊区”,单向通勤时间1个小时甚至是2个小时。所以我们这个30分钟其实算是很方便的了。

后来了解到其实我们几个可能是住最远的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住在了公司的附近,当然,那样房子基本会老旧很多,面积也小。而且事实上,市区的地铁多为小站车,距离不远站点很多,从时间上来说,要把通勤时间压缩到30分之内,其实很难。

在日本写代码的日子(八)

公司定于2004年5月4日,在日本东京台场,拉开VAIO第二章的帷幕。

我们组预计那个时候还无法完成那两个嵌入式录像系统与PC系统的集成。但是企划坚持要展出这个功能,因为它是这台机器最大的亮点。企划将它命名为“time machine”功能。这个词来源于机器猫里面那个时光机器。

经过几天的会议,最终商定演示我开发的那个节目单界面,点击可以播放。至于视频,想办法用别的方法预先录制到硬盘上。

组长想的办法是,找7台旧型号的VAIO分别进行录制,再把数据合起来。

然而实际操作碰到了问题。那就是节目的分割问题。旧型号的录制功能有两种:手动按开始取消,或者预先设置开始结束时间。

因为企划想要演示7×24小时庞大的节目内容量,而且要按节目表分割,显然无论是手动还是事先设置时间,都很费事。

我和组长说,给我一天时间我试试,也许可以自动化。

因为有前面的事情,组长对我的信任显然增加了不少。所以他也没有仔细询问我准备怎么做,只是问我需要他怎么配合。

我说我们得先搞8台机器来。7台录像,一台控制。

于是乎组长发动全组的人去搜罗机器了。毕竟是VAIO的老巢,很快收集到了。各课课长推着台车亲自给我送机器,我对这企业印象分又增加了。

然后我说我们得先保证这些机器的同步。我在第8台架设一个NTP服务器,你们将其它7台参照的时间服务器设置到这台上面来。

大家很快做好了。然后我说好了,接下来我来。我原本准备写一个APP,负责点击那个录像软件的开始和结束,然后从第8台机器上通过网络来给这个APP发点击命令。但是后来我直接解析了那个录像软件保存预约的文件格式。

从而这个问题就变为了从网上的节目预告单,将数据爬出来,然后转化成那个录像软件的本地预约格式,并且发送给那个录像软件。

就这样,我们收集到了足够多的录像。

组长看着通过网络一起协同工作着的8台机器,感慨万千。因为这是一个断层,一个单机时代向网络时代过渡的时期。

今天看来,有点好笑,不是么。

5月3日夜,大家紧张地进行着最终的确认。照片当中的就是我当时的组长。右侧是那台旗舰机器,屏幕上则是我开发的界面。

组长照顾我,没让我通宵。但是要我手机打开,随时准备去现场支援。事实上,他们还准备了plan B,就是取消实际的演示,毕竟毛头小子做的东西有点可怕( ̄へ ̄)

5月4日,在台场media gate,新品发布会如期举行了。

我们的机器在这里,我的UI很惹眼

也许企划觉得黑色的主题就应该由黑人发表

成功引起了媒体的关注

其实我们还有别的好东西,同期别的中国人参与制作的Type U

pocket

对,这些都是电脑。04年我们已经可以做得那么小了。。。

拍照水平比较烂,见谅。。。

在日本写代码的日子(七)

在公司的前三个月,其实是最赚的。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段时间公司基本上是放羊式管理,没有啥要求,就是上课,然后拿钱。

课表排得很满很丰富。日语课程一周3次,每次2-3小时。除此之外还有公司各个层面的人来给我们上课,学习公司的规章制度;有商务写作课,学习怎么写商务文书和电子邮件;有商务礼仪课,学习握手鞠躬交换名片;有模拟经营课,通过玩一个类似大富翁的游戏了解公司经营的基本;有财务知识课,学习怎么看公司重要的财务报表,怎么记账。等等。总之这3个月对我的蜕变作用是很大的。我开始慢慢脱离学生身份,成为一名早九晚五的工薪族。

单位每天还是要去的,但是主要任务就是写日记,把白天的活动写下来,感想写下来,然后拿给Tutor看。Tutor会写评语。很多日本人会画一点儿简单的漫画,所以一般评论之后都会有一个小漫画,基本上和现在的表情符差不多,大多是起到联络感情的作用。(。・ω・。)ノ♡

但是我毕竟是一个码农,流淌着代码一样的血液。所以我在写完日记之后,总是试图了解部门现在在干什么,寻找参加的机会。

VAIO那个时候刚刚完成笔记本部门和台式机部门的合并,举起了开启VAIO第二章的大旗。之前,VAIO的主题色是风骚前卫的淡紫色,熟悉VAIO产品的索粉也一定知道那时的VAIO是十分调皮不走寻常路的。比如可以装进牛仔裤屁兜的C系列、超小型的U系列、还有带个巨大炮筒摄像机的奇葩机型。

相比之下,台式机产品就要规矩得多,四四方方的塔式机箱,只不过是紫色的。最有特点的可能就是内置了电视高频头和视频采集卡,可以看电视,还能录像。另外,搭载了iLink接口(实际上就是IEEE1394接口,外形故意做得不同),可以连接Handycam(索尼的便携摄像机)直接导入拍摄的录像。

软件方面也是紧紧围绕影视这个核心概念,附送了几款在电脑上看电视或者进行简单视频编辑的软件。

事实上,VAIO这个品牌的含义就是Video Audio Integrated Operation,也就是影音融合。VAIO logo的设计,左边VA两个字母形如正弦波,右边IO形如数字的1和0,分别代表了模拟时代和数字时代。因此,VAIO也代表了模拟时代和数字时代的有机结合,产品的定位就是要将磁带时代的视频音频带入数字时代。

然而讽刺的是,VAIO第二章选择了将主题色改为IBM的黑色。本意可能是想说VAIO成熟了,但是事实就是VAIO开始办丧事了。来自台式机部队的高层和来自笔记本部队的高层争权夺利,各部门间壁垒越建越厚。因为整个集团推行国际化,英语NB的日本人得到飞速提拔,而这种人基本上原来都是驻扎海外做市场的人,从而自然而然销量规模被提升为最主要目标,创新被遏制,跪舔wintel风盛行。产品失去特色然而成本无法与中韩厂商比拼。这些就是VAIO真正的死因。这都是后话。

二面的时候,因为我说想做软硬结合的、有挑战的事情,部长给我简单描述了一种被称为DLNA的最新网络媒体共享技术,并表示让我做这个。他也的确把我安排到了这个组,但是项目的进度已经过半,暂时没法把我塞进去,也没人有空教我。

这时候部里在开发一台VAIO台式机的旗舰产品,特点是可以同时录制7个电视频道(东京只有7个免费频道),并且搭载1TB超大硬盘(04年),24小时连续录制最多大概能保存一个礼拜的所有节目。

但是,当时的Windows其实并不能连续工作7×24小时,很大的概率会死机。况且,因为是旗舰,这台机器搭载最新的P4 4GHz CPU(应该是英特尔最后的单核CPU),功耗相当惊人,工作时芯片温度轻松超过一百摄氏度。所以一直开在家里,恐怕会引起火灾。

因此,最终选取的方案是在框体内另外塞进两套嵌入式录像系统,基于linux的,与PC共享硬盘,但是独立工作。这样,即使PC关机,也可以继续录像。

其实今天的PS4能够实现休眠时下载,也是一样的原理。我不清楚PS4硬件团队有没有参考当时的这个设计,但是技术的积累就是这样进行的。

当时企划的思路是,用这台机器进行全天记录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实现时间无关的播放了。比如晚上5点有高达,但是我们5点还没下课,有了这机器就可以等下课再看了。

当然,仅仅是这样其实市面上录像机也能做到。所以企划又加了一条,爸爸妈妈儿子女儿可以同时看,各自看不同的节目。这就要求能够同时播放到多块屏幕,而不仅仅是连接在电脑上那个显示器或者电视了。

解决的方法就类似今天的抖音,或者爱奇艺,等等。实现网络串流。当然那个时候互联网都是猫,串流是不敢想象的。况且日本有很严峻的版权保护法,因此录像只能限于私人家庭使用,是不可以放在网上的。

DLNA就是这种在家庭局域网分享流媒体的技术规格之一。

但是我是新人,所以组长给我分配的任务其实就是组GUI,就和这个行业大多数新入门的人一样。我要做一个UI,把录下来的所有内容显示出来。

于是乎设计师就开始考虑这个UI怎么设计了。那个时候传统的设计就是cross media bar设计,这也是VAIO第二章软件界面的总设计,就和现在PS4的系统菜单一样,左右,上下。但是对于这个具体的案例,由于录制下来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好几百个上千个,像ps4那样去选择,会死人。

设计师想了很多方法去改善,都不理想。比如对内容进行分类树状组织。但是前提是用户得知道分类标准,而且阶层太深了。

后来设计师看到了报纸上的电视节目单,就像下面这个:

于是就设计成了这样。当这个设计拿到软件部门(就是我拒掉的那个部门)的时候,遭到了他们的强烈抵制。因为,用MFC或者微软提供的控件库,显然搭不出这个界面。

我提出来让我试一试。组长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答应了。

我找到了一个提供节目单的网站,就像上面那个,把网页保存下来,然后在APP里内置了一个IE浏览器控件,把保存的网页显示了出来。

大概花了我2小时。

系长惊呆了。问了一下实现原理,然后问我内容是否可以动态更新,我说可以客户端通过DOM更新,也可以服务端根据数据生成网页。于是他拿着去给软件部看。软件部什么反应我没看到,反正结果就是,这个任务交给我了。

在日本写代码的日子(六)

我知道很多人在等我更新技术文章。但是这两天睡眠不足真的写不出来啊。容我写点鸡汤回回血。

索尼的发薪日是每月25日。因为我们是15号报到的,所以10月份只发了一半的薪水。500万除以12个月每个月差不多43万,扣除各种社保税收最后到手30万出头一点。午饭在公司食堂吃,费用每个月一结,从税后工资里扣除。

但是10月份还有50万的安家费,所以好像是发了5、60万的样子。

这对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学生可真是一笔巨款。心里还是很高兴的。马上坐车到秋叶原去买了个clie,就是索尼的PDA,好像花了十几万。

可能年轻的一代已经不知道PDA是什么了。简单来说,就是不带电话功能的智能手机,只能用WIFI信号。换句话说,现在的智能手机其实可以看做PDA和传统移动电话的融合。

为什么买PDA而不买笔记本呢?其实还是学生思想,觉得上班有笔记本了,自己就不需要另外买笔记本,买个小巧的容易携带的可以上网的设备就可以了,可以省钱。但是后来证明这其实完全是在浪费钱。因为当时这种设备的性能和功能都非常有限,用户体验很不好,完全无法取代电脑的作用。

当然,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用。正是因为有过这些奇葩设备的使用体验,我才会想要设计制作一款更好用的手持设备,后来乔布斯证明了我的想法完全正确,只不过我没有成功,他成功了😂

这是后话。工资是直接打到银行卡里。说到银行卡,一般是到银行去开户,但是索尼当时的情况是银行派人坐在会议室里帮我们填表开户,我们只要口头回答一些个人信息就可以了。这个时候,是感觉到大公司荣耀的时候。

但是日本的银行卡(借记卡)是不能刷卡消费的。这点感觉十分落后。当然,现在想想国内的银行卡可以刷卡可能很大程度商也是因为国内以前没有信用卡。但是日本也并非人人有信用卡。事实上,如果不是在知名公司工作,很难申请到信用卡。

所以马爸爸把支付宝带到日本,日本人民终于实现了无现金交易。

其实也不是。日本国内其实有好几种充值卡可以实现无现金交易,但是商家范围都比较有限,且没有直接和银行打通。

更为操蛋的是,日本的银行上班很晚,下班很早,而且周末节假日不营业。所以,在上班时间请假去银行是一个很合理的事情。

还有,就是即使是同一个品牌的银行,只有开户行那个门店是不要手续费的。就是说,不仅异地存取需要手续费,换个门店也要手续费。好比你有一张工行的卡,家门口开户的,走两条街到另外一个工行营业厅,就要手续费了。

这是因为日本的经济停滞了10多年,0利率也基本维持了那么多年。银行的收益主要就是靠服务,也就是手续费,而不是利息差。

而且,那个时候日本银行的储蓄卡基本都是磁条卡,密码只有4位。日本就是这么一个地方,虽然科技好像挺发达的,但是很多地方都用着十分老旧的东西。比如马路上如蜘蛛网一样的电线和电线杆,电线杆上有如小广告一样的标识,电话亭里的投币电话(我大学宿舍里都200 IC卡了好么),纸质的电车票(就和上世纪国内绿皮火车票一样)等等,稍微留心就可以发现好多好多。

街边的建筑也是,即使是东京,也并不是如我们国内大城市那样一色新房楼房,很多木头房子矮房子,有的甚至没有管道煤气或者城市自来水(用水箱)。

路边极少有垃圾桶。如果起得早,经常可以看到路边堆积的等待收集的装满垃圾的垃圾袋,以及比母鸡还大的乌鸦。有时候,乌鸦会啄破垃圾袋,搞得满地垃圾。所以后来垃圾袋很多是黄色的,因为据说黄色的垃圾袋会使乌鸦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也就不啄了。也有很多堆垃圾袋的地方会盖上一个网,防止垃圾飞散。

但是除此之外,街道是很干净的。皮鞋几个月可以不擦,小孩可以满地打滚他母亲也不会管他。后来我母亲来看我,说外面比我家里干净。上海的大部分街道现在也很干净,但是这是建立在每天天不亮就辛勤工作的环卫工人的基础上的。日本其实没有什么环卫工人,街道的干净完全靠大家自觉保持。

家庭里产生的垃圾并不是每天都可以丢弃的。湿垃圾每周只有2次可以丢,而且一般要在早上8点前丢出。而且还不能提前一天晚上就丢出去。乱丢垃圾会进入个人征信系统,然后各种被卡,包括手机可能都开通不了。这很让人抓狂。不过宿舍里有垃圾房,所以从宿舍丢到垃圾房,这个是7*24小时的。

垃圾袋是要花钱买的,有指定规格,并不是随便套个袋子就可以扔掉的。如果乱扔,真的是会有人一件一件翻看垃圾,查找丢弃者的线索的。

关于垃圾处理,还有很多很多令人发指的要求。比如一个饮料瓶,喝完是应该洗干净,把盖子拧下,把印刷有商标的那圈塑料纸撕下,然后分别丢弃的。瓶子丢瓶子分类,盖子丢盖子,塑料纸丢不可然。

宝宝的尿布,那是应该清洗掉污物,卷起来然后丢掉。所以日本的纸尿裤,屁股后面都有一段胶带,那就是让你卷起来固定住的。

丢刀叉等尖锐物品,是应该用报纸等物包住快口,再丢弃的。

等等等等。

总之,通常的解释就是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我的理解是,人手不够没人帮你收拾,土地不够没地方掩埋,所以自己弄干净点。

其实,很多日本人也觉得太麻烦。半夜偷偷丢垃圾的,并不是只有外国人。

在日本写代码的日子(五)

我当时所在的部门叫VPD,即VAIO产品开发部门。然后是下面的3部2课2组。日本的组织结构大致上是部门——部——课——组这个样子。大致上,一个组大约10人,一个课大约20至30人,一个部大约3到4个课,也就是50人到100人上下,一个部门则几百号人。当然这基本是大公司满编制的情况。很多时候没有那么多。

大公司的部门长基本上相当于中小公司的企业主了。在索尼内部基本上也有了SVP,也就是Senior Vice President,高级副总裁这样的title。基本上属于管理层的顶端了。

在日本企业当中,一般有三个层:经营层、管理层和非管理层。经营层基本都是董事了,属于老板。管理层和非管理层其实都是打工的。不过当创始人离去,又不是家族继承的情况,公司往往会由职业经理人接盘。在这种情况下,经营层其实也都是些打工的。因为职业经理人的思考方式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老板的思考方式——他们凡事讲究合理,厌恶风险,因此也没有了前瞻性和挑战的魄力。

我的课长个子很高,有将近2米。后来得知他曾是日本排球国家队二队的队员。在日本这很常见,公司里经常会有赛车手,前足球教练,等等。日本的国家队选手都是临时从大学生当中进行招募的,集训一段时间参加比赛,比赛完了解散依旧是该干啥干啥。

当然,各大学也有体育特长生。但是总之没有那种一直存在一直集训的国家队。

所以,日本的体育是真正比较落实到一般民众的。单看竞技体育,它可能并没有那么强,但是就国民整体体育素养来说,是非常高的。

在电车上经常可以看到一群群皮肤晒成小麦色的女孩子,拿着板球或者其它什么体育用具。周末河堤上也都是参加运动的人。公司很多人坚持骑自行车上班,而且不像国内这样穿着便服骑个26或者28,他们都是穿着专业的自行车运动服骑着专业的比赛自行车上下班,在公司换衣服。因此公司里时常还会有淋浴间。

还有很多人周末会开赛车,赛马。这些都是要很强的经济实力支撑的爱好。这些细节都折射出了社会经济发展阶段的不同。

索尼实行的是弹性工作制。就是每天有一个核心时间,比如10点到下午5点,这个区间是所有人都必须在公司的。在这个基础上,自己选择什么时候来公司,什么时候走。但是得上满7个小时45分钟。

不过人事制度上虽然是如此,但是社会风气或者说习惯是很多人早上来得很晚,因此晚上也回去得很晚。一般来说,大多数人可能要10点甚至11点才来,晚上0点之后回去。这里面有一些客观原因,比如家比较远(在日本单向通勤时间超过1小时是很普遍的,因为买不起房子),要送孩子上学,或者是错开早高峰(早高峰的电车可以将电脑包里的电脑直接挤坏。这绝对不是耸人听闻)

但是更多的只是一种恶性循环,以及一种愚蠢的合群心理。如果部门里其他人都这样上班,而我自己是一早就来下午就走,这就意味着我和部门里的人工作节奏不同,很难一起干事。比如,人家晚上9点想开个会,那么到底下班还是不下班?一次不参加可以,每周都不参加就说不过去了吧。但是如果要待到晚上9点,那么早上来很早岂不是多上很多班?所以慢慢地,也只能和大家一样的时间上下班。

当然,这对于二十几岁刚毕业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小年轻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日本公司的工作时间是长,但是效率并不高。基本上,晚上7点之前大家不知道在干些啥,很多很多会议,有关无关的都去参加一下,基本就7点了。7点之后往往才是干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的时候。所以这样愈发地不能早下班了。

当然我不能说都是如此,但真的大公司大多如此。